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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黑怀德第一次，感到沉默对他的压力。他摇着她的肩膀，想要摇出一个字来；但是徒然，她依旧沉默着。她突然感到一种力量，这力量使她不肯安静。她怕他会再恢复原态，会又变成沉默，会又退缩，因之，她要保持现在对他的控制。她死揪住自己，越揪越紧，心弦像千百个人拉住了一样，不肯放松，她不能，实在不能对他说一个字呀！
“黑怀德一会儿站在她面前，一会儿站在口袋面前。这口袋还是她昨天晚上准备出来的。她以为昨晚谈了话，他会领头到地主面前退粮。黑怀德已一刻不能安静，他已失去了最后的平衡。他反复地说：‘为了这个，我才不去的吗？为了什么？为了什么？不能，不能这样……’他走在口袋前面站住。他又走到他婆姨面前站住，他用眼睛请求：‘哪怕，笑一笑，哪怕说一个字……’但是他的婆姨依旧沉默着，窑洞里像死了一样。他突然回转身，与他婆姨眼睛相遇，眼前一阵昏黑，向前抢住口袋，跑出去了。
“他跑着，一股热流，激在嗓子眼里，不论碰到什么，都会触发一样。就像这样，他跑到办公人那里，他跑到地主那里，他变成全乡第一个要地主退租的人了。像我们看到的，他的行动给了许多人勇气，他又亲自劝导两个比他还顽固的伙子退了粮。最重要的，他那一天，像开了堤的河似的说着说着，他是说了那么多的话。